我国土壤环境修复制度在理念和结构方面存在显见的不足，主要体现为立法中土壤环境修复责任主体和责任形式不明确、土壤环境修复尺度体系笼罩面不足、土壤环境修复目标值不恰当。鉴于土壤污染的严峻形势和现有土壤环境修复制度的缺失，应当立法明确土壤环境修复责任主体和责任形式，以风险为导向重塑土壤环境修复尺度体系，以“土地未来的利用”为基础确定土壤环境修复目标值。
1 问题与思路
2016年最受公众关注的环境公共事件当属常州外国语学校(以下简称常外)土壤污染事件。常外周边“毒地”原先建有化工厂，化工厂因遭到居民投诉搬迁之后，政府环境�；げ棵旁橹愿玫乜榻谢肪承薷�，但是土壤环境修复操作不规范导致该土地“二次污染”。常外毒地事件折射出我国土壤环境修复过程中存在的诸多问题。土壤环境问题的来源、表征、对生态环境的深远影响预设了土壤环境修复制度的法理，决定了土壤环境修复的价值和实践导向：其一，土壤环境修复应当有清晰明确的修复责任主体和责任形式;其二，土壤环境修复的尺度体系应当完备，足以涵盖所有土地类型、能够应对土壤污染的全过程管理;其三，土壤环境修复的目的是使得土壤能够应用到今后的开发和利用，应当以风险规制为导向重构我国土壤环境修复制度，规避和预防土壤环境污染所致的“二次”环境损害。以常外土壤污染事件为切入点，本文致力于探讨和明确如下几个问题：土壤环境修复责任、土壤环境修复尺度和土壤环境修复目标值。这三者组成土壤环境修复制度的三块基石。文章的最后，笔者提出在我国制定专门性土壤污染防治执法的契机下，应当贯穿环境风险应对执法文化的建议。
2 明晰土壤环境修复责任
土壤环境修复责任施加给谁，责任形式如何，这是土壤环境修复的要害问题。由于缺失专门性的土壤污染防治执法，有关土壤环境修复责任主体和责任方式的规定散存于《环境�；しā贰⒚袷轮捶ā⑵渌捶ê筒棵殴嬲轮�。
1.现有执法规范检视。《环境�；しā返墓嬷乒ぞ咧饕钦团盼壅�。凭据该法的规定，负担土壤环境修复责任的执法主体是向土壤排污的执法主体。该法“第六章 执法责任”中规定，违法排放污染物和超标排放污染物的执法责任形式有：�？畲Ψ！⑾拗粕⑼２巍⒃鹆罨只馗醋�。同时，《环境�；しā方寥牢廴驹斐伤鸷Φ脑鹑沃赶颉肚秩ㄔ鹑畏ā�。凭据《侵权责任法》第五十六条，“污染者”是承�；肪澄廴厩秩ㄔ鹑蔚闹魈�，而且这种责任不以违法性为要件。《侵权责任法》第六十八条的规定将负担土壤污染侵权责任的主体扩大至有过错的第三人。关于土壤污染侵权责任形式，在理论层面上，《民法通则》和《侵权责任法》规定的所有民事责任形式都可以适用于环境侵权责任领域。由于环境侵权行为所造成的损害特点差异于民事侵权，在司法实践中常见的运用于环境侵权的责任形式主要有排除故障、恢回复状和赔偿损失。除了《环境�；しā泛兔袷轮捶�，《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法》也对在土地之上发生工业固体废物的责任作出了规定。
考察这些相关法条，不难发现我国土壤环境修复责任方面存在的问题有如下几个方面。
第一，《环境�；しā泛兔袷路ㄈ范宋廴菊叩脑鹑�，但是并没有明确究竟是由最初的污染者、过去的污染者还是当前的污染者来负担修复责任。凭据“污染全过程管理”的理念和“源头严防、过程严管、后果严惩的都市生态�；ぶ贫�”的要求，土壤环境修复责任者应当包罗过去的污染者以及当前的污染者。
第二，《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法》对责任主体发生变换，以及无法确定责任主体的情况作出了规定，但是该规定只适用于固体废物污染土地的情形，无法涵盖其他污染物质污染土壤的情形。
第三，关于土壤环境修复责任形式。《环境�；しā分皇橇彻娑私⒒肪承薷粗贫�，并未规定在何种情形下应当修复，也未规定应当修复至何种状况，更未明确环境修复是环境侵权的责任形式。在我国《侵权责任法》规定多种侵权责任方式的制度语境中，“恢回复状”作为侵权责任主要适用于对受到损害的工业进行物理性的修复。质言之，我国现有立法中并没有规定实质意义上的“土壤环境修复”作为土壤污染侵权责任形式，而仅仅有“恢回复状”这样的物理性修复。
2.立法明晰土壤环境修复责任主体和形式。当前土壤环境修复责任制度援引的民事执法和《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法》，由于其并非专门针对土壤环境，在调整土壤环境修复方面存在显见的不足和不适应。应当在《环境�；しā坊蛘咦诺耐寥牢廴痉乐瘟⒎ㄖ猩瓒ㄗ诺耐寥阑肪承薷丛鹑翁蹩�，明确土壤环境修复责任主体和责任形式。
第一，厘清差异情形下的土壤环境修复责任主体。将《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法》规定的责任主体扩展至所有土壤污染的情形，而不仅仅局限于在土地之上发生工业固体废物的情形。确定土壤环境修复责任的一般规则是由造成土壤污染的单元或者个人负担土壤环境修复责任，土壤污染者包罗过去的污染者和现在的污染者;当土壤污染由第三人过错引起时第三人也应该负担土壤环境修复责任;在责任主体发生变换的情形，原则上以变换后的继受主体作为土壤环境修复责任主体;如果土地使用权转让方和受让方约定责任主体，或者由土地受让人负担土壤环境修复责任;县级以上政府负担土壤环境修复的情形是：责任主体灭失或者不明确的情况。
第二，立法确定土壤环境修复作为土壤污染损害的责任形式。对土壤环境修复进行准确的界说，这种界说应当逾越传统民事法中的“恢回复状”，也应当差异于《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法》中的“处置”责任。土壤修复不应仅仅局限于一种环境污染防治制度，而应当规定“土壤环境修复”是土壤污染侵权的一种责任形式，而且将土壤环境修复的法式和目标值以执法形式确定下来。笔者将在下文探讨如何从执法上明确规定土壤环境修复的尺度和目标值。
3 重塑土壤环境尺度体系
1.土壤环境尺度的法理解读。土壤环境尺度的价值和功效是多元的。其一，土壤环境尺度在特点和功效上与执法规范有所差异。由于土壤污染在一定水平上是可丈量的，制定具体的定量尺度可以量化执法规范目标，使得执法规范目标更切实可行，因而可以制定具体的、定量的目标尺度，我们经常将这称为环境尺度。其二，土壤修复尺度是土壤污染与人群健康损害之间的一个连接因素。如何判断、识别和控制土壤污染对于人群健康所致的损害可以通过制定和实施土壤环境尺度来实现。其三，依据土壤环境尺度和土壤环境修复尺度，土壤环境监管机构可以判断何种土壤应当被划分为“受污染土壤”、“污染园地”，何种土壤已经修复至适应重新利用的状况，以及何种土壤经过修复后仍然需要连续的修复后监测。其四，土壤环境修复尺度还具有社会经济价值。通过实施土壤环境修复尺度，不难发现设定尺度时立法者和尺度制定者对于人群健康风险、生态系统风险与经济生长之间的权衡和取舍。
考察我国有关土壤环境修复的执法规范和技术规范文本，《环境�；しā返谌豕娑ㄓ型寥朗硬臁⒓嗖狻⑵拦篮托薷粗贫�。实际操作中，土壤环境修复适用的技术导则有《污染园地土壤修复技术导则》、《土壤环境质量尺度》、《污染园地风险评估技术导则》等。从我国现有土壤环境修复尺度体系的规范内容考察，我国的土壤环境修复执法规范和技术导则之中已经有“风险”管控的萌芽，但是风险管控的视角在我国土壤环境修复制度之中是不彻底的。
2.以风险为导向重塑土壤环境修复尺度体系。如何以风险为导向重构我国土壤环境尺度体系，具体而言应当关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凭据土地分类完善土壤环境质量尺度体系。在确定具体环境修复目标应该考虑土壤环境质量要求。我国土壤环境管理偏重于管理农用地，对工业用地的管理规范不甚完备，即使农用地的土壤环境质量尺度也无法涵盖所有农用地。现行《土壤污染环境尺度》的适用范围是“农田、蔬菜地、茶园、果园、牧场、林地、自然�；で鹊氐耐寥�”。这项环境尺度的笼罩面有限，也未能体现土地分类管控目标，目前缺失耕地和建设用地土壤环境质量尺度，这是我国土壤环境质量尺度体系一个明显的疏漏。
第二，将风险管控贯彻至土壤环境监测、环境影响评价、视察评估、治理与修复技术规范之中。已经宣布的环境影响评价技术导则有涵盖声环境、地下水环境、地面水环境、农药建设环境、大气环境等各方面，但是没有关于土壤环境的环境影响评价技术导则。由于这个显见的缺失，应当加紧制定有关土壤环境的环境影响评价技术导则，而且在相关执法条文之中规定土壤环境经过修复之后重新利用之前必须通过环境影响评价。如此，土壤环境修复后的环境影响评价既有执法依据保障执行，也有技术规范保障其实施。
第三，制定严格的土壤污染物排放尺度，从源头预防土壤环境损害和潜在的环境风险发生。从污染物全过程管理的视角，修复土壤环境污染和维护土壤环境质量的前提是从源头控制土壤环境污染。完备的污染物排放尺度体系能够有效地预防污染物排放量，以及污染物发生之后的环境损害和环境风险。因此，健全的土壤污染物排放尺度是治理土壤污染和�；ね寥阑肪车挠行Т胧�。
4 重述土壤环境修复目标值
1.土壤环境修复目标值不恰当。我国《环境�；しā方鼋隽车毓娑送寥兰嗖狻⑵拦篮托薷粗贫�，并未规定土壤修复的目标值如何确定。土壤环境修复依据的主要技术规范《污染园地土壤修复技术导则》附录《污染园地土壤修复方案体例纲要》中“3.3 园地修复目标”是园地修复法式的终点，以到达“对人体健康和生态受体不发生直接或潜在危害”为尺度。同时，该导则提出如何确定土壤目标污染的修复目标值，是凭据土壤中污染物的含量和国家相关技术尺度中规定的限值。也即是，土壤环境修复的目标是凭据《污染园地风险评估技术导则》和《土壤环境尺度》等其他技术尺度来设定的。当前的土壤环境修复目标值关注“土壤环境质量”的恢复，旨在减少特定尺度之下的污染物聚集，如此修复尺度将成为一个量化的目的价值。在一个更为灵活的要领“适应未来的使用”基础上设定土壤环境修复目标值，不仅能够体现土地类型化管理，也反映了更为深刻的风险管控看法。
2.以“未来的利用”为尺度确定土壤环境修复目标值。《污染园地土壤修复技术导则》确定的“园地修复目标”是“目标污染物对人体健康和生态受体不发生直接或潜在危害，或不具有环境风险”。对此可以理解为，我国土壤环境修复的目标值凭据“土壤环境质量”来确定，具有了环境风险管控的萌芽。英国法中以“适应未来的利用”作为土壤环境修复尺度的首要原则。法国《环境法典》也规定，环境管理机构必须在对污染园地的受污染状况进行全面的识别和评估之后，以土地“未来的利用”为基础，规划土壤环境修复。“适应未来的使用”关注受污染土地未来可能带来的风险，识别这些风险的可能性，在任何污染物的层面，将凭据土地利用和未来的其他因素有所变化。
土地“未来的利用”如何确定?我国立法和技术导则中有关土壤环境修复目标值的规定可以依据以下三个路径加以明确：第一，如果有土地使用权转让情形，应当由转让方和受让方的协议来决定。第二，在转让方和受让方没有协议的情况下，或者其他无法确定使用用途的情形，应当由环境管理机关来确定土地未来的利用性质。第三，环境管理机关在以“未来的利用”为基础规划和设定土壤环境修复义务的同时，也应当考虑受污染土壤所在区域的整体规划和生态环境状况。
5 结 语
在土壤的众多功效之中，土壤的生态功效是最为脆弱也是最为重要的。维护土壤生态功效的需求对土壤环境修复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这为我们指明了土壤环境修复制度生长和完善的偏向�；谡庵终氖咏�，本文的结论如下：其一，土壤环境修复制度需要专门的立法表达，在专门性土壤污染防治立法中明确土壤环境责任主体、责任形式和修复目标值。其二，以风险为导向完善现有土壤环境尺度体系，以土地分类为基础设置具体的土壤环境修复尺度和其他土壤环境尺度。其三，构建环境风险应对执法文化。执法文化不仅仅是看法层面的，它处于执法规范的描述和执法制度的深层建构之间。本文对于土壤环境修复制度体系之探讨，以及对于土壤环境修复制度与其他土壤环境风险管控制度之内在关系的探讨，为即将出台的土壤污染防治执法提供了一个极好的立法思路。